多事的三月 ...
永琪与福尔康虽然决定要打探消息,却是无从下手。他们最熟的是侍卫,不幸遇到傅恒整顿宫中侍卫,与他们为善的人或因小燕子闯宫一事受牵连革职、或是调岗到冷僻的地方,不但能提一供消息,连行个方便让他们自己去探问的忙都帮不上了。什么夜探坤宁宫是再也不要提起了。
坤宁宫的门禁又严,旁敲侧击也没人理会他们。况且,一旦打上五阿哥或者福家的烙印,坤宁宫的人怎会提一供消息?永琪与福尔康急得一团一团一转,福尔康回去与父母商量也商量不出个结果来。福伦夫人又催福伦再拜访一下傅恒,或许能讨个主意什么的。
福伦愣了一下:“上回去……”打了个寒颤,想起傅恒的话来,又比对一下自家如今的处境,沉着一张脸,“都不许轻举妄动!我们福家,该做皇上的臣子才是!这么着急表现,到底是为了哪个?”或许,从一开始,福家就做错了什么。
福伦夫人却不这样认为:“难道我们现在还能洗清自己么?老爷,现在不是说什么回头是岸的时候了!就算我们肯,别人也未必肯啊!”
“阿玛,我们家与令妃一娘一娘一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早已经密不可分了!”福尔康从来就没想过跟令妃对着干或者跟令妃拆伙,从小,听到她是令妃的亲戚的时候,别人总会给他一些面子,久而久之,他的心里自然跟令妃是一派。
福伦拗不过妻儿,着实灰心:“有什么计划都要跟我说!不许擅自行动!”福伦还是狠不下心一条道走到黑,也知道这么些年下来,与皇后一系的积怨已深,不是轻易能化解的。一头存了反水的心思,一头又同意福尔康摸一摸底暂时跟着令妃混。
事有凑巧,正遇到慈宁宫、坤宁宫几个嬷嬷过继嗣子,家里开酒席。福尔康就跑去凑热闹,顺便打探消息。大喜的日子,几家人家不待见他也不好赶他走人,弄得沸沸扬扬的让人看笑话,只当他不存在。福尔康也就混到了席上,酒桌上说的不过是些吉祥话,恭维一下某嬷嬷实在是好福气,又盛赞老佛爷、皇后一娘一娘一仁厚一类。再想打探宫中秘事,贺客们也不知道宫里的情况,嬷嬷们的嗣子是刚刚过继来的,并不够身份知道机密。嬷嬷们自己,在宫里混了这么些年,又不是傻子,怎会随便说了?
福尔康铩羽而归,只得另寻他策。
因钟茗给了假,容嬷嬷当晚就留在宫外,享受一下老太太的待遇。半夜时分,一陰一风乍起,容嬷嬷被碜人的声音叫醒了。醒来才发现自己置身一个诡异的空间,里面是些戴着面具的青面獠牙,差点以为上了阎王殿,可等到“判官”吓唬完了一发问,容嬷嬷差点笑破肚皮!心里发狠,敢装鬼吓唬 我老太婆,你们等着!
装神弄鬼的正是福尔康,他先问了容嬷嬷一些姓名之类的基本问题,接着就历数容嬷嬷的“罪恶”。别说,在宫里混了这么多年,手上能干净的人几乎没有,容嬷嬷真干过几件狠事,听得鬼判一一细数,当真三魂飞了两魂半,几乎要吓死过去。待听到后来,容嬷嬷一面害怕一面怀疑,鬼判问话的口气好熟悉啊,怎么鬼判想问题的思路跟那个谁谁差不多呢?又听问到皇后的事情,皇后对令妃有一陰一谋的事情时,容嬷嬷渐渐拉回了吓飞的魂魄,暗地里掐了一下大一腿,生疼!容嬷嬷来一精一神了,细辨一下声音,不是福尔康又是谁?我说怎么没过奈何桥就到阎王殿了呢!
容嬷嬷大喜,想起与皇后的计议来。一娘一娘一说计划有变,但是仍然要稳住令妃。在宫里的时候还愁着没办法麻痹令妃呢,一出来你就送上门来了! “皇后一娘一娘一执掌后宫,还有什么好争的呢?又怎么谈得上陷害令妃?是令妃自作自受,又岂能怨得了别人?含香来了,令妃就不得宠了,一娘一娘一犯不着跟她一般见识。现在,她又哪算得上个人物呢?何必为了跟她怄气失了圣心?”容嬷嬷故意踩令妃几句,发泄一下心中怨气,最后,为求效果一逼一真,还假意求饶,“老身知道的全都说了!送我回一陽一间罢!”
福尔康一听,合情合理,最关键的是,令妃真的是一个没绷住搬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当下一个手刀劈翻了容嬷嬷,把人再扔回去,反身回家跟爹一娘一商议大计去了。——装神弄鬼的地方正是福家,借着福尔泰灵堂的鬼气,气氛合适得不得了。
福家仅剩的三口人静默一阵,福尔康沉不住气了:“阿玛、额一娘一,这件事情要早些告诉令妃一娘一娘一,让她小心谨慎,不要再轻举妄动了。”
福伦夫人同意福尔康的观点:“正是这样,皇后这是坐山观虎斗,要让令妃一娘一娘一和含香较劲儿,她好坐收渔人之利!”
“那要怎么化解皇后的招数呢?”福尔康思索着。
“皇后并没有行动,或者说,对于她来说,一动不如一静,”福伦指出了妻儿的漏洞,“她已经是皇后了,只要高高坐着就行了,以前她沉不住气,找令妃一娘一娘一的晦气,所以总是招皇上的讨厌,现在她变聪明了,轮到令妃一娘一娘一沉不住气了。我们要做的,不是化解皇后的招数,而是让她出招。但是在此之前,我们自己一定要沉得住气,想想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福尔康眼前一亮:“皇上!五阿哥!如果皇上重新宠一爱一令妃一娘一娘一,皇后一定会坐不住的!如果皇上对五阿哥寄予厚望——皇上也是这么做的,皇后一娘一娘一就更坐不住了!”
福伦夫人也道:“这样,我明天去找令妃一娘一娘一的母亲,她总还能有资格递牌子看一下令妃一娘一娘一的,让她传个话,就说,现在最重要的是皇上的想法。”
“错了!要传话,传的也是——不要擅动,生下小阿哥就能出门了,”福伦截口道,“还有你们,也不要四处活动了,尔康,皇帝现在对我们有成见,我们越是招摇,只能越让皇上生厌。你现在要做的,是好好把接待阿里和卓的差使做好,做出成绩来,才能有前途!不要想着钻营。嗐!”不知是不是后悔自己当初走错了道。
福尔康口上应了,送父母回房休息之后,心里仍不能平静。他所求的,不止是官爵,还有紫薇。福尔康暗下决心,一定要做出点出彩的事情,还要用真情感动一下乾隆,让乾隆把紫薇指给他!皇上既然能对含香动情,可见是个有情有义的人,一定能理解他的一爱一情的!
容嬷嬷是被冻醒的,抬眼一看,自己居然身处在院子里,地上又硬又凉,容嬷嬷浑身难过。叫来家里的仆人,把仆人吓了一大跳,不明白这老太太怎么到院子里来了。容嬷嬷顾不得一抽一疼的脑袋,天一亮就回宫了。
钟茗听了容嬷嬷的遭遇,愤怒的同时也大囧,装神弄鬼的狗血剧情你也想得出来!那个让蒙丹装萨满的计划,不会也是你想出来的吧?!我错了,我真的错了,福尔康你才是新时代的好青年,不但不信鬼神,连COS鬼神、借鬼神之名这样不敬的事情都做得出来。
“容嬷嬷,你这两天好好养病吧,咱们不用管剩下的事情了。”容嬷嬷真可怜,这么大年纪,先被吓个半死,回过神来被打晕,然后丢到院子里,农历三月的夜里毕竟不暖和,恐怕要休养一阵子了。福尔康,你给我等着!
不等钟茗想出了办法整治福尔康,令妃的母亲就递牌子进来,看望女儿兼请罪的。钟茗垂下眼睑:“备辇,去慈宁宫。”老佛爷一抽一抽一嘴角:“你家女儿在我这里,看来你是不放心呢?”魏佳太太哪里敢接话?一个劲儿地请罪。老佛爷倒平静了:“去看看也好,别看不着又胡思乱想!只记着一条,甭拿宫里当外头似的想逛就逛。令妃有孕,需要静养,不要总是打扰她!”言罢,命慈宁坤的太监引着魏佳老太太去延禧宫,好生伺候着去了,再原样伺候着回来。
慈宁坤的太监寸步不离地紧盯着,魏佳老太太没有机会说什么秘语,只嘱咐令妃静养,特别在“安静”两字上加了重音,又说等令妃生产过后,再递牌子来请安,仅此而已。连进给令妃的东西都被太监拦了下来,借口也是现成的——令妃有孕,不要接触宫外的东西,万一再病了呢?所以,先放到库里封好,令妃生完孩子,再交还给令妃。令妃果然“安静”了,延禧宫里再没闹出什么事儿来。
另一边,永琪得了福尔康的回答,并不能满意。他需要的是一个突破口,一个能解救小燕子的突破口。如果是皇后有行动、有图谋,令乾隆偏向皇后,才使得小燕子如此凄惨,这样他才能找到结点见招拆招。皇后不动了,他根本找不到拆招的地方,小燕子只能继续关在漱芳斋里。永琪很烦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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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妃不闹腾了,不代表不会有其他的事情发生。乾隆二十五年实在是个让人不得安生的年份,三月也是个让人烦躁的三月。乾隆忙着会试,心里又想着接下来的殿试要出什么样的题目,一抽一空跑到宝月楼犯一下贱,回来再看一下永琪是否正常。老佛爷的心思都在儿子和孙子身上,打击完了令妃,要联络母子感情,还要照顾一下永琪的感情问题。令妃安静养胎的同时还要琢磨着重夺宠一爱一,福家想着自家的前程,福尔康还要思念一下紫薇,永琪最担心的就是小燕子了。阿里和卓为女儿迟迟未得晋封而忧心,他的女儿则在思念着蒙丹顺便要提防一下皇帝。蒙丹身在会宾楼,绞尽脑汁要抢回自己的新一娘一。
在这么一群人当中,最清闲的,就数钟茗和紫薇两个人了。
紫薇不用担心小燕子的一騷一扰,虽然是在养伤,日子也过得惬意。金锁脸上含笑,私下恭喜紫薇:“格格,养好了伤,您就能正式晋封啦,太太知道了,该多欣慰啊!”紫薇的生活有了盼头,心界也开阔了许多,不再拘泥于感怀身世思慕少年。她本一性一文静,宫中规矩虽多,倒并不觉得辛苦,身份又有了归属,越发珍惜了起来。偶尔也会拨两下琴,歌却是不再唱了的,时常想起一娘一,不忆蒲苇忆慈母心肠,珍惜今日所有。或与晴儿聊天,用心记下各种规矩忌讳、格格间的悄悄话儿,或陪老佛爷说话,讲解两句佛经。
钟茗每日不用看着令妃的脸,实是人生一大快事。虽然容嬷嬷要休养,稍嫌美中不足,好在最近闹事的人都关了起来,并不费心,钟茗就放了容嬷嬷的假,赏了药,让她好好养病。日常宫务都是做得顺手了的,并不觉得很累。
然而,好日子没过两天,又出事儿了——和硕和婉公主薨逝。
乾隆焦头烂额之余,还要一抽一空去和婉丧仪上晃一圈儿。这个女儿是从弘昼家抱养来的,当然要生荣死哀,正值大比之时,皇帝也要在天下读书人面前展现一下慈一爱一情怀。不但他去了,还带着一串儿子去了。
三阿哥永璋、贝勒永瑢因纯贵妃的病情加剧,心情本就不好,亲临丧仪看到满目凄凉,念及正在生死挣扎的生颇有兔死狐悲之感,四阿哥永珹素来老实,领着同母所出的八阿哥与十一阿哥,礼仪也很周全。十二阿哥永璂年纪最小,被乾隆领着,感受到乾隆的低气压,也闷闷蔫蔫的。
唯五阿哥永琪,一面伤心,还一面担心着小燕子,因此显得心不在焉。乾隆赐奠毕,抓着永璂的手往位子上坐去,一个眼风扫下去,各人表情收入眼底。永璋、永瑢的表现他很满意,永珹、永璇、永瑆的表现还不错,再看一下永璂也是一副难过的样子。可永琪——居然是一副走坐不宁的样子,如果不是相信自己的眼睛没一毛一病,乾隆一定会觉得有个人站在他身边,不停地拿棍子戳他,让他不能平静!既使是养女,和婉也是永琪名义上的姐姐,按血缘来算,和婉也是他堂姐,血缘极近。他心里存了什么样的大事,让他连和婉的丧礼都不能静下心来哀恸一回?!
再想到永琪在真假格格事件中对待亲妹妹紫薇的态度尚不及一个小燕子,觉得这个儿子对骨肉亲情未免凉薄了些。握着永璂的手无意之间用力攥紧了,觉得手里湿一漉一漉的,这才低下头,永璂的小嫩手早被捏得红红白白的,一副强忍着要哭状。永璂见乾隆低头,连忙用另一只小手抹抹眼睛:“我没事儿。”乾隆歉意一笑,拍拍永璂的脑袋,心中一陰一霾更胜,如果永琪真的是凉薄之人,会如何对待异母嫡出的永璂?雍正继位,天下传得沸沸扬扬,无事还要有人编点话题,乾隆登基后就收了《大义觉迷录》等书,以期制止这种八卦歪风,现在他实在不想自己身后再闹出个什么残害手足的话题来给人说道了。
扫一眼灵堂,乾隆又泄气了,刚才攒的那些狠劲儿仿佛不见了,所有的儿子都在这里了,真没什么更出色的啊。可永琪——乾隆心里矛盾万分,他要是能有圣祖爷那么多出色的儿子,该有多好啊!想骂就骂,想打就打,想关就关,不用考虑损耗问题。
从和婉的丧事上回宫,乾隆的心情就不是很好,连调一戏一下含香的兴趣都减退了不少。钟茗猜测他应该是感伤女儿离世,大概还要悲哀一下儿女稀少什么的,这个时候最好不要去触他的霉头了。
果然,乾隆没几天又跑到永瑢的府邸去了,不知道是不是后悔平白把个儿子过继了出去。钟茗只作不知,密切关注着宫中诸人的动一态,至于宝月楼方面,钟茗是绝了主动招惹的心思,人家含香根本不在宫里,钟茗就是想怎么样怎么样也不可能扔下坤宁宫不住三不五时往海子那边跑,当个斗龙救公主的勇士或者是知心大姐什么的。所以说,各人管好各人的事吧,谁也不是上帝,能为别人负责。含香是逃是留,是死是活,钟茗都无能为力,她还有儿子要养、有女儿要教,有日子要过。含香已经是成年人了,民事刑事责任,她都能自己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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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果然不太平,孝贤皇后的忌日过了没几天和婉薨了,和婉全套丧仪没做完,又报纯贵妃不行了。纯贵妃的病拖了一天又一天,这次是真的回天乏术了。乾隆拿出反贼的严谨态度,细细审问了一回太医,得到了结论——纯贵妃这回是真的要死了。棺材是早就备好的,一应东西都是全的。乾隆这才下定了决心,顾不得和婉刚薨,赶紧册封纯贵妃为皇贵妃。消息传来,所有人都知道,纯贵妃这回晋了皇贵妃是不死都不行了。
乾隆朝册封皇贵妃的礼仪尤其繁琐,不同于一般宫妃晋位。还是乾隆十三年的时候,孝贤皇后崩,后宫需有人主事,乾隆册乌拉那拉氏为皇贵妃,权掌六宫。为了面子好看,定皇妃摄六宫事,体制宜崇,祭告如册中宫仪。次日朝皇太后,拜跪甬路左旁。纯贵妃一个重病之人,大礼服加身,走完了全套复杂的仪程,当时就累得几乎昏死过去。
看着纯皇贵妃如此受罪,她所生的两儿一女心里百感交集,晋位是好事,可晋了皇贵妃八成是死期将近的缘故了,不免又是一阵伤心。
乾隆很想借着册封纯贵妃的机会把含香也一并册封了,然而会试马上就要放榜了,他还得去处理一下接下来的殿试事宜。册封纯皇贵妃又有一点死囚吃最后一顿好饭的意思,有些不吉利,便错开了日子。乾隆还有个小心思,他想让阿里和卓在京中多留几天,劝一下含香,让她乖一点,同时也让阿里和卓看一看大清人才济济,欣欣向荣,回去以后也好宣传一下,镇住不安份的人。有了这样的想法,乾隆命相关部门用心准备,重挑个日子册封含香。内务府干的就是这个,当然用心,礼部就不同了。
乐克有点儿窝火,在他看来,论才大典可比册封个妃子重要得多。纯皇贵妃也就罢了,好歹生儿育女,三阿哥又是乾隆仅存诸子中最年长者,她又快死了,为她忙碌一点还说得过去。含香一归顺之人,即使为了笼络回部起见,也不能为她耽误了大比。含香入京的阵仗,乐克是见过的,一路招摇而来,轿子只有个顶儿,几层纱能挡住什么?都让围观的给看遍了,深觉得到底是边垂女子不识礼数真是不够端庄,加上乾隆前些时候得空就去逗一弄人家,乐克把错归到乾隆和含香两个人的头上了,对含香更没什么好感了。
有什么好准备的啊,礼部最重要的事项就是拟些好听的字眼准备着,皇上觉得哪个字好,就挑出来用作妃子的封号罢了。这么多年,册了那么多的人,草稿一张一张的,随便一抽一一张誊抄一下交上就不就行了?因不是御史,乐克不那么愣头青地上折子了,在回乾隆话的时候,很直接地道:“奴才是礼部尚书,今年是大比之年,春闱在即,殿试将至,奴才委实不敢误此大事!皇上所命之事,是礼部所辖不假,然望皇上以选才为重,勿念后宫!奴才请转交有司,此事非礼部尚书此时所当为!”一甩手,他丢给底下人去办了。当然他也没忘尽职地提醒乾隆,好皇帝是不应该总想着美一女的。
乾隆咽咽唾沫,不好硬与乐克争辩,生怕他再弄出个什么奏章来让自己在天下读书人面前丢脸。想想乐克是个死板的人,估计对含香的身份有意见,与其让他接手有怠慢的嫌疑,不如找个会奉承上意的人来办。乾隆这么安慰完了自己,努力忘掉被乐克暗示重色误事的不快,指了乐克的手下准备含香晋封事。
等乐克忙完了会试,准备完了殿试,把一堆新鲜出炉的国家栋梁送到殿上让乾隆考。等乾隆点出了三甲、排完了次序,三甲游街,晋见,再授职,各归各位,已经到了四月了。乾隆看着自己钦点出的一堆人才,听着了阿里和卓的称赞与羡慕,龙心大悦。看到阿里和卓的欲言又止,会心一笑,次日就封了含香为“香妃”。正事忙完了,他又有空跟漂亮姑一娘一继续磨了。
乾隆要封含香,该有的礼节还是要做的,这便犯了难——含香一直着维族的服饰,而正常的册封礼当着正式的妃这一级的礼服。乾隆不想委屈含香,又拗不过老佛爷心中不喜,还是阿里和卓乖觉,让女儿换上了礼服去行礼这才把事情给圆了过去。
册封妃子的金册,乃是满、汉双文并书,乐克对含香不感冒,这阵子一直有正事要忙,就不一爱一搭理这事儿,然而心里总觉得有什么事儿不对劲儿,仿佛与含香有关的事情总要出点儿纰漏似的。麻烦果然来了,等册文传到耳朵里,乐克这才着急了。有清一代,后妃的谥号、徽号、封号,无不取吉祥美好的字眼儿,用的是诸如——惠宜仁静宣娴端慎懿庄穆淑哲恭安纯德顺一类的“美德”之称,赞的是“德”而非“貌”,以示皇帝正派,从无“香”这样听起来如此香一艳的封号。皇帝,你生怕人家不知道你小老婆闻起来香吗?皇帝,你居然又堕一落了!叫“丽”妃也比“香”妃好听啊!你已经从夸赞人家脸蛋到夸赞人家身一体了吗?太猥琐了!没品的暴发户才这样炫耀侍婢的——正经人家里稍有身份的妾都不能被拿来这样说,你是皇帝,要首重德行啊!就算是藩邦来的,你也应该大度一点,正派一点,不带这样作弄人家女儿的!
然而滋事体大,又本是礼部的差使,乐克恨得把手下招过来一顿狗血淋头,这才拎着办事的人跑到乾隆跟前请罪。办事的人也冤枉,最后定稿的是乾隆,他们拟的一堆好字乾隆一个没挑,直接写了个“香”字,他们好想死!可乾隆在兴头上,他们没有顶头上司乐克那样的胆子去批逆鳞,只能忍了。
乾隆傻眼了,真是个香一艳的封号啊,乾隆已经不敢想像民间会有什么样诡异的传说流传出来了。想骂乐克多事,乐克一付忠臣状,自认失察,甘愿受罚。乾隆习惯一性一地跳过惩罚忠臣、纯臣乐克这一环节,开始懊悔自己自己脑袋发一热选了这个字!
可宝册已经铸好颁下了,再改就更招人眼了。乾隆此刻只盼着阿里和卓是藩臣,满、汉之文不一精一通才好。又琢磨着过些日子寻个由头给含香晋位,顺便改了这个香一艳的称呼,掩盖了自己曾经语文不过关的糗事。
含香的封号读出来,钟茗有一种“果然是这样”的感觉。紫薇却是心下纳罕,小声问晴儿:“这个封号怎么如此怪异呢?宫中主位的名讳,即使是单字仍要避讳的啊!”
晴儿愣了愣:“礼部这是怎么了啊?只有贵人、答应、常在三级,或取姓后缀品级来称呼,或取名字的一个字缀上品级来称呼,万没有妃位或者以上的一娘一娘一的名讳可以被拿出来当封号,任凭谁的嘴里都能念叨的道理。”
两人一嘀咕,老佛爷与钟茗才反应过来,老佛爷是由着乾隆宠含香,随他折腾,并不管束,没有发现这一点。钟茗是不愿无事献殷勤,给人非一奸一即盗的错觉,又因对“香妃”这一称呼有了先入为主的印象,也没觉得别扭。
大眼瞪小眼,皇帝,你真是不争气!
阿里和卓没功夫挑乾隆的不是,见含香被册封,地位还不低,放下心头大石,向乾隆辞行,乾隆一乐,许了含香去送他。同时还册封了阿里和卓,承认其地位,连同先期进京输诚、目前定居京中的阿里和卓的兄弟,也封了台吉之号。永琪一直接手的接待工作,不免打点起一精一神,希图让乾隆满意,继而答应他的请求,放出小燕子。乾隆不欲把永琪的事情弄得人尽皆知,看在永琪与阿里和卓相处还算不错的份上,耐着一性一子让永琪把最后一点工作做好,完一事之后把永琪拎回来再教育。
永琪依然提携着福尔康,一同护送香妃送行。在福尔康看来,令妃固然重要,可现在令妃是暂时指望不上了,而自己要办的事情却是紧急,香妃正得宠,可以借机观察一下,她如果能说两句好话,在乾隆面前是最顶用不过了。永琪一听,觉得这主意不好:“小燕子可是闯宝月楼才被罚的!”
福尔康心说,紫薇没得罪过她啊!嘴上仍辩解道:“总比被小燕子闹了一回又一回的老佛爷、皇后,好说话吧?”
“先看看情况再说吧,或者,可以托阿里和卓给香妃递个话。”
两人各怀心事,又都打点起一精一神去应付差使。郊外发生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钟茗被老佛爷急召去慈宁宫,也知道了当时发生的事情。
正如福尔康所说,众目睽睽之下,瞒,是瞒不住的。
老佛爷恨得捶桌子:“伤风败俗!不守妇道!”捶完了,还要嘱咐,“谁都不许泄漏出去!”
这个命令下得似乎晚了一点,该知道的人,好像都已经知道了。老佛爷顾及乾隆的感受,不好马上召乾隆来问个究竟,因这一迟误,太医院又鸡飞狗跳了起来——皇上跑到宝月楼去把新晋封的香妃一娘一娘一掐个半死,心跳都快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