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10章 大梦初醒（2）
“吴世勋，”我的视线模糊着，缓缓地开口叫出了那个我曾经叫过无数次的名字，此时却觉得分外陌生，“我早该想到的。”
他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有薄如蝉翼的眼睫一毛一不动声色地颤一抖了一下。
我有些费力地勾了勾嘴角，觉得自己此时的笑一定比哭还难看，“我早该想到的，夏云渺给我催眠的时候你就在身边，她根本不可能瞒过你，除非你一开始就知道，你搬过来是为了更好的监视我吧？”
“……是。”
“市立图书馆也是你带着我去的，但是后来出现了计划之外的爆炸，所以你才会那么生气，对吗？”
“……是。”他就像是面对着一槍一口突然放弃了抵抗的人一样，只是颓然地回答着，甚至连多余的表情变化都没有，我的心却渐渐变的冰凉。
“后来围剿SOUL的时候突然出现又神秘消失的风系异能者，是你吧？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八级吗？”我冷冷道。
“……是。”
我闻言猛地深吸了一口气，“八级风系异能者，你瞒了我那么长时间，五年啊，我们认识了五年吴世勋，你竟然一直都瞒着我。”
他微微地抿了抿唇，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有肩膀轻微地耸一动了一下。
“还有，”我紧紧地攥了攥拳，“你当时为什么为我挡刀？现在想来，应该不是单纯地想要救我吧。”
他的嘴唇微张，“你在SOUL的那段时间里，秦川为了找你，找了很多跟SOUL有关的资料，也查到了一些事情，开始有些怀疑我，所以……“
我闻言心狠狠地一一抽一，“所以你为了打消他的怀疑，竟然不惜为我挡刀？你不要命了吗？”
“当时的现场很混乱，所以我用风挡了一下，确保不会伤到要害，”他缓缓道，眼眸深沉，“那对我来说确实是个很好的机会，但是我也不想让你受伤。”
“不想让我受伤？”我突然觉得有些可笑，“吴世勋，都到现在了，你还要说这种话吗？”
他黑如曜石的眼眸一暗，“不管你相不相信，以安，”他直直地看着我，整个人看上去有些无力，“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伤害你，我永远都不会伤害你。”
那一瞬间，我突然觉得我似乎从来都没有真正看清楚过眼前的这个人。他是那个在舞台上不可一世的少年，是那个总是嘲笑我和我拌嘴的毒舌少年，是难过的时候可以让我依靠的少年，是在紧要关头将我护在身后的少年。
可是我看到的那么多样子里，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呢？
又或者说，哪一个都不是真正的他？
我只觉得自己彻底绝望了，“那之后在外港呢？那些事情也是你们提前设计好的吗？利用我喜欢你这件事情，好让我彻底恨上IACA？”
他的呼吸暂停了一秒。
“不是。”他缓缓地摇了摇头，想到那天自己最后看她那一眼时的不舍和留恋，想到自己醒过来第一时间想要去海城找她的冲动，想到无数个因为疼痛和思念而失眠的夜晚。
他几乎是差一点就要说出来了，但最终也只是捏了捏拳头，什么话都没有说。
说了又有什么用呢？
只会徒增伤害。
“还有什么？”我不愿意再多想，感觉无尽的疲惫几乎要将我击垮，“还有什么瞒着我的事情，你自己说吧。”
他平静的眼波忽然晃动了一下，沉默了良久，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其实，”他十分艰难地开口，“我才是SOUL的当家人。”
我愣了一下，“你说什么？”
他看着我，声音有些颤一抖，“我说，”他轻声道，“我是SOUL的当家人。”
我花了好长时间才反应过来他话中的意思。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的声音颤一抖着，“所以你的意思是，这一切，并不是宋晔，而是你设计的？”
“是你亲手，让我走上了一条没有办法回头的路？”
“是吗？吴世勋？”
他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突然熄灭了，就像是被人一抽一走了浑身的力气一般，他颓然无力地点了点头，缓缓地垂下了脑袋，瓮声道，“是。”
我在那一瞬间心如死灰。
我猛地伸出手捂住了嘴，却还是控制不住地哭出了声，“为什么？”我沙哑着嗓子，死死地看着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
宋晔，他对IACA的恨不会比我的少，至于秦川，不用问我都知道，他在那场生化危机中失去了全部的亲人，被迫过上了流离失所的日子，可以说和IACA有着不共戴天的血仇。
虽然无法原谅，可是我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但是吴世勋，但是吴世勋，你又为什么要这样做？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仅仅是因为我喜欢你，你就可以随意践踏我的心吗？
他抬眸看着我，细长的眼睛里面有莫名的雾色翻涌，“以安，”他轻声叫我的名字。
“你还记不记得，五年前我在海城第一见到你的时候，叫了你什么？”
我紧紧地咬着下嘴唇，想起了那一天他被粉丝们的尖一叫一声所淹没的喊声，那天我没有听清楚他叫了我什么，在那之后我也再也没有问过他。
他好看的眉宇恍惚之中变的温柔了起来，眼眸中的光影错杂，却混上了一层惨淡的水光，“那天，”他轻声道，像是用尽了毕生的力气，“我叫你阿苒。”
阿苒。
我叫你阿苒。
他说他叫我阿苒。
我的世界在那一瞬间变得寂寞无声，整个房间里似乎只剩下了我们两个人，周遭的声音全都消失不见，我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只觉得脑海里一片空白。
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会叫我阿苒。
这个世界上只有我的小哥哥会叫我阿苒。
可是那个人分明是宋晔。
我的小哥哥分明是宋晔。
“你为什么？”我的耳朵里全是嗡鸣声，一遍又一遍地循环着从他的嘴里吐出来的那个名字，“为什么要这样叫我？”
他晶亮的瞳仁闻言猛地颤一抖了一下，而后便有漫无边际的绝望从里面溢了出来，“因为我十七年前就认识你了，”他苦笑了一下，伸出手一揉一了一揉一有些发红的眼睛，“因为我才是慕言。”
就像是一颗定时炸|弹在我的脑袋里怦然炸开，我瞬间愣在了那里，心中的情绪犹如翻江倒海一般，搅得我整个人都失了神。我有些恍惚地看向宋晔，只觉得自己头晕的厉害，“宋晔，”我颤一抖着声线，几乎就要发不出声音来，“他说的都是真的吗？”
宋晔低垂着头，深吸了一口气，而后缓缓地点了点头。
如同一道惊雷从我的眼前闪过，我努力地回想着记忆中的那个人，拼命地想着，想着他那一双粗一长的眉一毛一，细长的桃花眼，高一挺的鼻梁，锋利的下颌线，还有些婴儿肥但却足够立体的五官。
而后我又抬起头看了看吴世勋，发现记忆里的那张面孔和眼前这张充满悲伤的脸渐渐地重合，那一瞬间，我彻底崩溃了。
我伸出手紧紧地抱住了头，双手死死地揪着头发。其实早在吴世勋进来之前，我就已经是负隅顽抗了，而现在从他嘴里听到的真相就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一样，我再也承受不住了。
“对不起，以安，”他的声线清冷又悲伤，“对不起，阿苒。”说完这句话之后，他的嘴唇张张一合合，却再也没有说出来一个字，只是沉重的叹息声就像是无比锋利的刀片一般，一片一片地划过了我的心房，那颗早已经脆弱到极致的心脏，终于在那一瞬间血流成河。
“滚，”我死死地咬着后槽牙，就连呼吸都觉得刺痛。
“以安……”
“我让你滚！”我就像是疯了一样地冲他吼道，而后颤一抖的视线扫过了房间里的所有人，最终落到了一直跪在地上的秦川身上，“都给我滚。”
最后的那句话我没有用多大的力气，说出来就像是砸在了棉花上一样，软一软的，却带走了我身上的最后一丝温暖。我说完之后便将头重新埋一进了膝盖里，不愿意再看他们一眼。
房间里安静了几秒钟，而后便响起了缓慢又沉重的脚步声，我听到那个站在我床边的少年最后一个离开了房间，在走到门口的时候停顿了一会儿，似乎是回头看了我一眼，最终却还是走出了房间，轻轻地关上了门。
我的世界在那一瞬间下起了倾盆大雨。
吴世勋。慕言。
吴世勋。慕言。
我就像是着了魔一样不断地重复着这两个名字，不一样的两个名字，却是同一个人，被时间分割成了两个部分，一个温暖了我的前半生，另一个闪耀了我的后半生。
不管是失忆前还是失忆后，不管是慕苒还是顾以安，不管是在香港还是海城，兜兜转转，走走停停，在生命重新开始之后，我竟然还是喜欢上了同一个人。
同一个人，是那个将我从痛苦的沼泽里面拉出来的男孩，也是那个伸出手将我重新推向了万劫不复的少年。
为什么？
为什么是他？
是宋晔也好，就算是秦川也罢，我都可以接受。
但是为什么是他？
那个我刚来到海城就认识的少年，那个虽然是大明星却没有一点架子的少年，那个走下舞台偶尔会感觉到孤单的少年，那个平日里与我嬉笑打闹的少年，那个亲自去接我的少年，那个替一我挡刀的少年，那个把肩膀借给我一靠的少年，那个将我抱在怀里的少年，那个带我去看星星的少年，那个嫌地上凉让我踩在他脚背上的少年，那个轻一吻我的少年，那个帮我擦头发的少年，那个站在漫天的大雪里看着我的少年，那个说要和我一起走的少年，那个受了伤却让我放手的少年，那个冲着我笑的少年，那个眼睛里有光的少年，那个说他不喜欢我的少年，那个在我面前冷静地承认一切的少年。
为什么是你呢？
为什么是我从始至终都最不愿意怀疑的你呢？
为什么是我从头至尾都喜欢的你呢？
曾经说过的那些话，曾经许下的那些誓言，你难道都忘了吗？
房间的门突然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在听到了一声略显沉重的脚步声之后，我抑制不住愤怒地抬起头冲着门的方向大喊，“都说了让你们滚……”
然而我的话还没说完，就猛地被一个匆匆的身影一把揽进了怀里。那是一个对于我来说分外陌生的怀抱，却来自于一个绝对熟悉的人。
洛北辰。
他将我的头紧紧地按进了怀里，“顾以安，”他的声音充满了沙砾，带着无尽的心疼，“至少我没有骗你，你不是一个人。”
我愣住了。
所有人，我生命中的所有人，我在乎的所有人，我愿意付出生命守护的所有人，最终都背离了我，选择一步一步地走向与我背道而驰的路。
只有洛北辰，只有他，那个因为我失去了唯一的亲人的少年，那个因为相信我的承诺选择留在IACA的少年，那个向来冷言冷语不一爱一说话的少年，他曾经无数次地出现在我的身边，向我伸出双手，拯救我，给我生的希望。而如今，他又出现在这里，将充满绝望的我拥进怀里，告诉我他没有骗我，告诉我我不是一个人。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起，他从那个对什么都漠不关心的少年，变成了现在悲伤的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依靠？
我在他的怀中呆愣了片刻，而后缓缓地伸出手环住了他的腰，终于在这个略显生疏却异常温暖的怀抱里放声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