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坐在这客栈里,志保第十八次朝门望了望,可以说,这是她第一次觉得明美的速度竟是如此之慢,说是买盒胭脂,居然去了一个时辰之久。况且,况且……楼下某桌的那个黑脸男子从一进客栈发现她后,便一直盯着她看,她不是青一楼那些出来便是给人看的放一荡女子好不好,怎能这样随意地给人盯了这么久。她不晓得自己是不是该优雅地走到楼下,再端庄大方地问他,他瞧了她半个时辰多到底瞧出个什么玩意儿来了?
照理说,她不可能把糕点吃到脸上,或者说是有什么不正常的举止,十年前,自她被皇后一娘一娘一带入宫中,被“妥善保护”了一个月后,便和她的姐姐明美一起被送去了王城西边的聊云山,由明美陪着她读书习字,到了现在,她已是琴棋书画样样一精一通,行为举止不比任何一位公主差。难道那家伙就不懂得礼仪?看他那身简约却不显简单的穿着,估计又是一个好色的纨绔子弟,可是,让她觉得奇怪的是……为什么这家伙看她的眼神,嗯……像在看鬼?!猛然转向楼下的黑脸男子,递去一个冷冽的目光,楼下的人连忙慌乱地移开视线,双手微抖地举起茶杯一口灌入,下场显而易见——他咳地满脸通红,却也不敢抬起头来瞪她这个“凶手”一眼。
她略感纳闷的回过头,虽觉得奇怪,可她此刻却没兴趣去理这些事了,明美去了这么久,是不是出事了?平静的心头突然漾起一丝不安,微微蹙紧秀眉,她提起行囊往楼下走去。下了楼梯,却见那黑脸男子还未离去,志保只轻飘飘地瞥了他一眼便径自出了客栈。留下的,只是小二由衷地赞叹:“哎……我小二哥好歹是见过这王城里所有的名一妓一,却也未见一个像这姑一娘一此般美艳。真不知哪位大爷有此好命能娶到这姑一娘一哦!”“反正不可能是你就对啦。”站在那黑脸男子身旁的一个随从笑着接口。
小二哥上下打量了会儿那名随从,随后又看了看朝门口张望的黑脸男子,将手中的白布往肩上一披,走至桌前,怪笑道:“这位公子……怕是对那姑一娘一动心了吧?”男子连脸都没转回来,小二又径自说了起来:“也难怪,读书人常说呐……那什么淑女,君子好……好什么来着?”“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男子终于转过头,挑眉等着这小二哥能说出什么来。“对对对,就那什么的。哎呀反正,小二哥我可告诉公子你哟,若是看上这姑一娘一啊,就赶紧去追,不然呐,这等姿色,可遇不可求哦!”小二哥一手叉着腰,一手磨着下巴,笑的深不可测。黑脸男人听罢干笑了两声,掀掀嘴皮道:“若这女子不是鬼,只怕就算全天下的人都想要她,她的夫婿也只会是一个人。”小二哥偏着头听着,还没来得及搞懂这话的意思,便被老板叫去使唤了。
“少爷?……”随从目送完那可一爱一的小二哥,垂头看向举杯不语的主子。黑脸男子转过脸来看了看随从,思索了会儿,起身,出门。随从跟在他的三步后,直至发现男子并不是往回府,才小心翼翼地问道:“少爷,咱们这是去哪啊?”“去皇宫。”前头的男子脚步未停,头也不回地说道。身后的随从闻言脚步稍顿,随后又跟上,不解道:“可是少爷……我们刚刚不就是从皇宫出来的吗?”男子没有回答,径自走着,那自信稳健的步伐,谁能想到呢,刚刚他就因为一个绝色美一女的一记目光而呛得咳嗽连连……
绕过华丽的议政大殿,步入东宫,熟门熟路地绕了好几条小道,停步,抬起头,看见三个英气笔挺的大字——“写月宫”,这里便是当今太子的寝宫,门口站着的两个小太监见到来人,皆温温一笑,行了宫礼,习惯一性一的摆头看着来人径自走进内殿,待背影消失,小太监才又直直得站到门前,眼观鼻,鼻观心。
书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房一中人又看了一眼这已看了二十二年的画,才按下墙上的一个机关,无声地,一面薄墙便已挡住了那幅画,旋身走向书桌,提笔,在方才已完成一半的牡丹图中央描去。书房的门在预料的时间里推开,放下笔,抬脸迎向来人,状似失望道:“怎么又是你啊?”“不是我还会是谁啊?难不成有个美人也像我一样得了你的特别关照,也能无需通报便能在这写月宫内自一由出入啊?”被称作服部的那个黑脸男子回嘴道。而被训的人呢,只闲闲地看了看服部,回道:“你说呢?”服部撇撇嘴,瞅着书桌前这个估计和自己打出生起就认识的人,发束白玉冠,难得的一身黑色宽锦袍,腰围白璧玲珑带,若美玉雕成的俊脸上带着一抹戏谑而闲适的浅笑,他在想,是不是世上所有的皇太子都会像眼前这个人一样雍容华贵。是的,刚刚于服部“闲话家常”的人,就是太子工藤新一。
虽是俊得天上有地下无的,可宫里的人都知道,这太子啊,不近女色,今年二十有二的他,竟是从未有过女伴,只和这左相大公子可谓是“肝胆相照”,有人怀疑太子有断袖之癖,可那些与太子熟识的人都明白,问题,全出在那幅太子终一爱一二十二年的画。
那画,是新一满月那天早晨,一位书生在离皇城不远处发现的。说来那书生也倒霉,刚拿起那画便被在皇城附近巡逻的侍卫给抓住,硬是说他偷了宫中的宝物,书生连忙向侍卫讲理,可自古便是“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于是书生和画便被一齐带入宫中。正巧赶上皇帝大宴群臣,当太监总管将画呈至皇座前,一直哭闹的小太子突然停止“咆哮”,一双暖蓝色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画。画中一女子坐于秋千上,不施粉黛而颜色如朝霞映雪,一身素白纱衣,一双素手交叠于膝上,长发未梳,慵懒地垂与身后,微勾薄唇,长睫浅翘,却轻闭双眸,使人极力遐想女子定是美若星辰的眼眸;女子身边是一片开得烂漫的梅林,梅瓣纷飞,似是薄风吹过,漾起的那一片芳华;如此美人,如此景色,确是让人心旷神怡。
周围殿中大臣笑说,皇太子刚刚满月便识书画,将来必是大有作为。可皇后怀抱着看画正看得津津有味的太子,戏说道:“只怕小太子看的不是这画的意境,他啊,怕是只看这画中美一女哦!”殿中大臣闻言皆笑,皇帝一高兴,便将这画赐给了太子,满殿皆喊“吾皇圣明”,却忘了殿外一脸郁闷的书生,那画可是他发现的呀!自那以后,那画陪了新一二十二年,他将之收于写月宫中,服部知道,这么多年来,新一一直相信,这画中的女子,将会走入他的生命,服部笑言新一定是想来场人鬼恋情,可是当他方才在客栈里见到那同画中每人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时,他有点相信——这世间呐,有鬼!
“我说你小子盯了我半天是不是觉得我太帅了,有些嫉妒啊?”新一靠着身后的楠木椅,看着服部时而沉重,时而夸张的表情,觉得有些好笑。噎了噎口水,服部无力地给自己倒了杯茶,又回身一脸认真地对新一建议道:“明天去请些道士来吧,一定要把这写月宫的每个角落都给贴上黄符!”“为什么呀?”新一不由失笑,他向来不信鬼怪之说,更对那些两撇胡子的道士没一点好感,又怎么可能会在自己的寝宫里贴上那些画得像面条的黄符?若是说这世间有仙女,他倒宁愿相信。服部眯着眼看着新一,凝重道:“我今天……见到鬼了!”新一也学他眯起眼,轻轻问道:“是断头鬼还是艳色一逼一人的女鬼呀?”“女鬼!哎哟那个美呀!”服部有些惋惜地摇摇头,那么美的女子,怎么就是鬼呢!
新一又坐回椅子,拍拍有些褶皱的衣服,道:“有多美呀,倒是说来听听。”服部敲敲头,回想起刚刚自己看了半个多时辰的美一女,硬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只好道:“其实那脸蛋你应该比她还熟才对!”“哦?”新一有点来了兴趣。服部看了看门口,才神秘道:“就是你看了二十二年的画中美人呐!”“你说什么?”新一闻言一惊,那画……
服部掰一开新一扯着他衣领的手,有些委屈道:“我才没骗你呢,你不信,那就叫小原子到宫门口把阿严叫进来,他也看到了啊。”
搞不清此刻的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情,他站在椅前,立了半天,才绕过书桌,站在那面墙前,随手按下机关,薄墙上升,那幅画静静地挂在隐墙中,新一抬起手,指腹抚过画中女子的素颜,看了这么多年,却好象总也看不够,看不尽。
“是你吗……”他深深地看着画中那张仿佛在几百年前便一深埋心里的脸,沉声问道。等了这么久,终于……该见到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