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佛爷怒了 ...
老佛爷这么一说,乾隆也生气了,原来小燕子闹事,还有这么一个原因啊?这两个人一听小燕子的口气,更是坐实了令妃‘怨望’了,把小燕子做的事与令妃算作一堆,叠加的结果是气上加气。乾隆尤其羞恼,他连含香的边儿还没沾到呢,就被小燕子如此抨击,自己心里觉得下不来台。金锁被老佛爷一发作,吓得呐呐不敢言。老佛爷冷道:“还有什么,你一并说了罢!你只是学话,又不是你自己说的,怕什么?!”
金锁壮着胆子,接着往下学。期间当然要突然出一下紫薇急着宣太医,而令妃就是不松口,小燕子一个劲儿地怪皇帝、怪香妃。金锁脑子里还记着刚才室内紫薇的喃喃自语:“我被骗了……居然、居然一开始还觉得她孤单的样子像我一娘一,我还同情她……延禧宫,闻到满屋子的药味儿,大家就会觉得她是真的病了,觉得她可怜……一面熬着药一面说不敢乱吃药又说没宣太医,没宣太医敢‘乱’煎药么?……平安脉、果然有平安脉的……我也诊过好多次平安脉的,没想到我怀疑的是真的……怀孕的妃子,怎么可能不被照顾好嘛……她根本就很好,宫女说,她只是心情不好……心情不好……因为含香……小燕子就去找含香的麻烦了……他去宝月楼都来不及了……皇额一娘一自己有儿子了,永璂那么讨皇阿玛喜欢,令妃一娘一娘一就是生了孩子又能怎么样呢?又不一定是阿哥……皇额一娘一怎会在这个时候苛待她、既落下话一柄一又不讨好呢?……太可怕了……能从一个宫女当到皇妃,还生了好几个孩子,还那么得宠,多么难走的一条路啊,都让她走到了现在……”
有小燕子在的地方,就别想安静,她不但自己闹腾,还有本事把所有人的火气都挑一起来,谁跟她在一起说话都能把声音扬个八度、脾气暴躁上十分。钟茗本不是受气包的习一性一,这些日子以来憋着气没发作过什么,正好挑了个突破口,外间的言辞激烈紫薇和金锁听得真真的。
但是钟茗只让金锁叙述事情,金锁当然不敢多言其他,但是语气里就不免就带上了一点感情-色彩,脑子也开窍了,组织了一下语言,就把紫薇的怀疑给说了出来:“老佛爷、皇上、皇后一娘一娘一,格格一面追还珠格格,还一面自责的,说是令妃一娘一娘一没宣太医就在宫里煎药,她还怀着身一子呢,怎么能乱煎药呢?”敢拉我家格格下水?我一陰一不死你!
关于煎药的问题,如此颠三倒四杂夹不清,老佛爷和乾隆要是再看不出端倪来,那这两位的脑子就是真的一抽一了!两人都生气了,后宫里最常见的就是这样争宠的事儿,可最不能拿到台面上来说的也是这样的事儿。
老佛爷被令妃背后编排,话说得比直接说老佛爷刻毒都让人难以辩解。直接说老佛爷不好,老佛爷还能反问一句“我哪里不好了?”可令妃的话,已经给老佛爷扣好了个帽子,大小正好、严丝合缝的,老佛爷只能对她好,一对她不好,否则就是印证了那句‘又要说我引人注意了’让老佛爷一口气险些提不上来。乾隆正在温柔乡里跟含香磨着呢,被小燕子给冲了,原因是令妃觉得自己受了委屈!这就是搁宫外头,老婆怀孕了,还要主动给老公张罗个通房的,你令妃一小老婆,怀了孕,朕就得当和尚啊?!皇后都没说什么,就数着你厉害了是吧?
恰在此时,太医院的提点、院判来了,两个人还揣着一本册子,这就是平安脉案了。太医院职位最高的是提点,下有左、右两个院判,这三个人都不傻,见来的是皇后身边的人,却是召他们去慈宁宫,觉得事情复杂了。三个人借整理脉案的机会暗中交换了一下意见,不知道水深水浅,干脆据实以报,证据都带来了,你们一爱一怎么斗怎么斗,别拿咱们当炮灰,咱们要努力当个老实的布景板。
一进来先拜倒,说明情况,提点圆滑,说带了左院判来,右院判已经去了延禧宫了。又把脉方一一解释,大家都知道一点中医知识,却听不懂太专业的寸关浮滞一类的东西,老佛爷干脆发问:“说明白一点儿,令妃到底是什么一毛一病!”
明白一点儿就是说,令妃的身一体一直很好,当然,孕妇还是要注意保养的,一会儿可以开一点调理的药方喝着。这也是留有余地的做法,万一令妃真的病了,那也有回旋的余地,可以把治病的方子说成是调理的方子,闷声不响把病治了。总之,问题不能出在太医院,最好是悄没声的把事情抹平了。
老佛爷这才道:“我就觉得奇怪了,她还没到生产的日子,日日要来给我请安的,怎么昨儿在这儿还有说有笑的,今儿就‘病了好几天,头晕吃不下东西’了?我怎么就一点征兆都没看出来,原来我真的是老眼昏花的会冤枉人的了,”又冷笑着看小燕子,“我只知道为臣当忠君,竟不知道,做了皇帝了,还要忠于一个妃子了!什么叫‘对令妃不忠’?嗯?!哦,纳了含香就是对令妃不忠了?原来我生养了五十年的儿子,是要对个奴才尽忠的!原来一个妃子竟有如此大权!”看向钟茗,“听听,咱们一娘一儿俩是碍着人家的事儿了,尽早的,带上永璂和十格格,还有纯贵妃、舒贵妃她们,还有那些妃妃嫔嫔的,咱们一块儿滚回盛京给太祖太宗守灵罢!咱们也快别担心皇帝冷了饿了不舒服了,我要留下来,又要说人‘引人注意’了,你要留下来,皇上又要对令妃不忠了!!”
乾隆的脸色 更加一陰一晦了,他是宠令妃,也会忽视一下其他妃嫔,原来还会忽视一下皇后,可是一听老佛爷的推论,令妃这是把自己给圈到她的名下了啊!脖子上被挂了个名牌儿,乾隆怎么可能忍得住?!钟茗闻到一股山雨欲来的气息,连忙安慰老佛爷:“您消消气,不过是还珠格格自己理解错了,她那个脑子,那个曲解的本事大家都知道的……”
小燕子一听钟茗又说她的坏话,一扬脖子又要说话,被永琪眼明手快地拉了回来。
“错什么错?这可是金锁说的,小燕子承认的!她令妃没心情吃饭是为了什么?你是皇后,尚且要大度,原来妃子是能撒泼浑闹的!你这个皇后当的,可真没滋味!”老佛爷觉得自己被令妃编排了,而令妃又是乾隆宠妃——乾隆几次欲晋她的位,可见是个在乾隆心里有份量的人。太后靠的就是皇帝,万一被这个宠给离间了母子情份,那老佛爷就可以自挂东南枝了,枕头风的威力,老佛爷万不会忽视。因此,老佛爷这回是必得把令妃打到尘埃不肯休了。或曰:佛有普渡船,佛有降魔杵。老佛爷平日慈祥,是因为根本不用她动怒,何苦不当个好人呢?现在有人要铲她的命-根子,她当然要奋起,到底是在后宫里摸爬滚打几十年的人,又有着皇太后的身份,说话可比钟茗尖锐多了。
乾隆咳嗽了一下,有点尴尬,觉得有点对不起皇后,转眼看去只见钟茗眼观鼻、鼻观心,低头不语。容嬷嬷等坤宁宫的人一脸义愤,桂嬷嬷等慈宁宫人互相使个眼色,她们也听懂了老佛爷的暗指猜到了令妃的意思,心中也是不平。容嬷嬷与桂嬷嬷的视线对上了,微不可见地点了一下头。
不一时右院判也来复旨了,他先去了延禧宫,一进宫门,就闻到了尚未散去的药味儿。右院判是谁?基本上就是太医院里医术顶尖的人了,一抽一抽一鼻子就分辨出了几味主要的药材,心想令妃这药熬得挺对路啊!左右一瞄,不见药碗也没见到药材什么的,再瞧令妃,看着面色惨白,可右院判一切脉,并没什么大一毛一病。右院判心里明白了,开始咬牙,你本来就没啥一毛一病,怎么就扮成这个样子了?害咱们被骂得狗血淋头,你平时装也就罢了,大不了咱们挨顿骂,你怀着龙种装,一个弄不好,咱们的官职不保、小命堪忧。当然,太医院官位低微,面子上只能忍了,还要做出一付紧张状关心地询问病情,却不妨碍他们为了自保做出点什么。
右院判到了慈宁宫,与同僚交换了一个眼色,心里有数了。用极其专业的知识,深一入一浅一出地详细论述了真正重病患者都是病得不成一人形的——比如纯贵妃,不可能病得极具美感——比如令妃。总之,令妃没什么大一毛一病,就是矫情。
钟茗叹服了,令妃可真行!要是自己不揽着紫薇,不让紫薇搬到西三所,这会儿紫薇该满面含泪地打动乾隆看令妃了吧?乾隆估计又要对令妃怀一点愧疚、一点怜惜,要从含香那里分一点一精一力关心令妃了吧?一个小燕子引注意力,一个紫薇圆场面,真是最佳组合、传说中的黄金搭档。没有自己的询问,延禧宫里发生的事情,不可能宣诸众人,谁也不知道延禧宫里究竟发生过什么事情。只要乾隆过去了,表达了关心,不管令妃这病是真是假,还有谁会去追究她不是装病么?
“令妃没事儿就好,皇上的孩子最重要!小心一点总是没有错的,平安脉还是要按时请,不得怠慢!”钟茗深觉此时说话才是最难的,一个弄不好,自己就是‘幸灾乐祸’、‘落井下石’。钟茗也窝火,宫妃最重的就是子嗣了,怀孕的时候就算有人算计着让她去着凉、不给她饭吃、破坏她的情绪,她自己都应该千方百计地去避免、要见招拆招,令妃这回居然主动上去做这种对身一体不利的事情,钟茗要是再认为令妃是真的受了委屈,那就是跟乾隆一块儿一抽一了。
老佛爷点点头:“传我的话,令妃既不舒服,以后就免了所有请安,专心在延禧宫养胎!皇帝,你说呢?”
乾隆看向老佛爷:“皇额一娘一说的是!”光老佛爷发作,他还真可能觉得令妃担心的有道理、老佛爷不喜欢令妃有可能说出‘引人注意’的话来,然而先有金锁的回话后有太医的脉案作证,令妃真就是‘引人注意’来的,那么前面的一切有利于令妃的证据都可以推翻了、令妃一切的柔顺都是假像了。让乾隆尤其恼怒的是,争宠也就罢了,还要暗指老佛爷不能容人,而且是对着紫薇等小辈暗指,这不是成心让紫薇对老佛爷有隙么?老佛爷本就对紫薇严格些,紫薇听了这样的话,心里会怎么想?皇家内部感情不好,可是个致命伤,乾隆还要好名声呢。然而令妃又是怀着身孕的,乾隆只能依了老佛爷的处置。
老佛爷叹了口气:“都处置完了,就都别想不开心的事儿了。皇帝,含香的事儿得赶紧办了,不然纯贵妃一个不好,又要拖了。那个和卓不是还在京里么?大概是要等着含香册封才走的吧?”
钟茗回道:“回老佛爷,媳妇儿已命内务府按妃的等级给她备了一应东西,只等明诏册封了。”
老佛爷满意地笑了,乾隆也觉得舒心,皇后和令妃一比,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至于令妃,乾隆不想再提了,只觉着她最好老老实实地生个女儿,然后在延禧宫里老老实实地过一辈子就算完了。乾隆有些伤感,含香不搭理他就罢了,宠了那么久的令妃,也在这个时候剥去了温婉贤良的外衣,露出嫉妒来。嫉妒不可怕,可怕的是还仗着身孕使心计,实在可恶!这是欺君!
令妃被关了,还是老佛爷关的,证据充足,钟茗自穿越以来,第一次觉得浑身轻松。现在,只剩一个小燕子要处理了。
钟茗的目光再次落到上燕子的身上时,永琪额上的汗渗了出来,看向钟茗的目光中难得地带上了恳求之意,而小燕子尤不自觉,太医是文化人,说话难免吊一点书袋又夹了些术语,她听不懂太医说了什么,只觉得这回闯宝月楼闯得值了,太医都召来了。
钟茗懒得跟她歪缠,直接下了禁足令:“从今而后,还珠格格居于漱芳斋,非奉旨不得踏出漱芳斋大门一步!内外人等,不奉旨不得探视!都给我长点儿脑子,不要谁过去说奉旨都信了。都给我认准了养心殿、慈宁宫、坤宁宫传话的人,别人去了都当是矫诏!”对于小燕子,讲道理是没有用的,还是暴力镇压比较有效。
小燕子一听,不干了,当场就要跳起来。永琪见势不妙,一把按下了她,代她谢恩了。永琪此时看明白了,老佛爷和乾隆都生气了,正跟年轻漂亮的姑一娘一亲一热,猛然被人打断了,换了谁能有好心情啊?他这个样子,让老佛爷和乾隆越发厌恶小燕子了——永琪的聪明智慧全用到为小燕子着想上了!
老佛爷一扬下巴,侍卫很机灵,上前拖了小燕子去关禁闭。永琪见状固然心疼,也知道此时上前硬拦是没有任何效果的,还是应付好眼前的三个人比较有意义。老佛爷和乾隆一对眼,都不说话了。
永琪组织了一下语言,正想再为小燕子说话,至少在老佛爷、乾隆心里为小燕子加一点分。可钟茗不想听了,听他们说话,如果不把脑浆一抽一光,那就只能把自己气死。
钟茗道:“永琪,你为什么过来的,我们都知道,现在,小燕子没被打也没被杀,只是禁足而已。你可以想一想,擅闯宫妃寝宫,这样的一点惩罚到底重不重?你不会还想让我解了她的禁令吧?这次能闯宝月楼,下次她还不把东西六宫当后花园儿似的逛了?还专挑着皇上在哪里就往哪里闹!”
永琪接得很快:“儿子万不敢作此想,宫里自有规矩,岂能擅改?只是法理不外人情,小燕子真不是故意的,她只是不谙世事天真烂漫……”
“永琪,皇额一娘一最后提醒你一次‘有一种率真,叫没教养’!你是阿哥,该读书、习武、领差使办事、为皇上分忧,做你的正事去吧,你不是请命接待阿里和卓的么?把差使办好了,再来说话吧!”
虽然事涉小燕子,然而小燕子目前无忧,永琪的理智渐渐回笼,慢了N拍地发 现老佛爷和乾隆的不乐,咬咬牙:“儿子遵命!”一面告退,一面想着对策。
永琪一离开,钟茗松了一口气,差点要瘫在椅子上,余光看去,老佛爷与乾隆也是同样的表现,大家都被小燕子和永琪折腾得够呛。殿内有了一瞬的静默,钟茗想了想:“宝月楼虽不在大内,也是在西内的,小燕子居然一路闯出了紫禁城又闯到海子[1]那边儿去,这守卫实在是让人担心!皇上——”
“朕一会召傅恒,他是领侍卫内大臣,让他紧着些,以后大内与西内,虽宫中人等亦不可随意走动!”
老佛爷也道:“正是,往日里因有时也会移驾去海子,宫里常有与西内的走动,现在看来真是个漏洞!宁可严一些,也不要为了图方便弄得不安全!还有,西内见宫里来人,给放行也就罢了,宫里的侍卫怎么也放了她出去的?”
“儿子一会儿就去办!宫里的侍卫也严加训斥。”
“皇上从宝月楼就这么来了,含香被这么一闹,恐怕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心中难免惴惴,她父亲还没走呢,女儿就被闹了一场,还是安一抚一下吧。”
乾隆脸颊轻一抽一,即使没有小燕子闹场,今天他也没占到便宜,当时就准备收拾心情再接再励的,现在更是不好意思马上杀个回马一槍一,就说要看紫薇、陪老佛爷。老佛爷心里转了一圈的主意,赏了含香缎子、珍珠手串等物派了桂嬷嬷去宝月楼颁赏。处置完了这些,三个人一齐进东暖阁看紫薇,金锁蹑手蹑脚地先退到内室照顾紫薇了。
紫薇见老佛爷都和颜悦色了,感动不已,又有些羞愧:“我还是没能拉住小燕子。”
乾隆一皱眉:“不要再提她了!你好好养伤!你皇额一娘一已经禁了她的足,从此不会让她再来害你。”
老佛爷也点头:“你是个知道规矩的孩子,何必自责?”
钟茗带着点儿责备地道:“你这孩子,也太实在了!跟你说过多少回了,你已经是格格了,就要有格格的气度。跟小燕子那样的人在一起,你这样娇娇一弱弱的人怎么能行?有道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你当时就该招呼侍卫拿下了她,何必自己去动手。”
紫薇急忙起身要请罪,钟茗已经转过脸了:“皇额一娘一、皇上,紫薇这样可不行,别的格格,就是没晋封也有个皇女的名头,使唤得动人,可紫薇的情形就尴尬了。不若尽早封了罢,这样她在宫里也好名正言顺地生活。”
老佛爷道:“也罢,总不能让紫薇连侍卫都使唤不动!”
乾隆原就对夏雨荷母女心中有愧,此时愧疚更甚,自是答应了。
紫薇喜极而泣,直到此时,定了位份,才算是真正认了父了 ,在心中对亡母暗暗祷告。钟茗当日命容嬷嬷给她讲规矩,其中一项就是关于名份的。皇女多在嫁前晋封,只是这样才有真正属于自己的名称,否则就是个皇几女这样的编号——编号都是给那种未嫁而夭的短命人用的。思及此,紫薇看向钟茗的眼神带着感激,终归是皇后助她完成了亡母交给她的最大的任务。
钟茗察觉到紫薇的目光,报以微笑,并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