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去漱芳斋探望还珠格格了？”钟茗放下正在看的单，十格格的周岁宴马上就要到了，乾隆吩咐要大办的。染墨凑上前接过单放到一边一堆单顶上，又捧了盏茶上来，这才退了半步，垂手回道：“回一娘一娘一的话，皇上在漱芳斋呆了许久才走。还珠格格先是闹着不吃药，漱芳斋的奴才死活劝不动，来来回回热了好几次，药效都没了，医院又照方重配了药拿来煎的。倒是皇上去后不久，还珠格格进了药。除了皇上赐的伤药，延禧宫令妃、景一陽一宫五阿哥都有伤药送到，其他宫的一娘一娘一们尚无动静。
”钟茗一点头：“知道了，去看看十格格醒了没。”“嗻。”“小凌。”“奴才在。”“去景一陽一宫看看胡氏吧，赏她的东西都备下了么？不可越了侧福晋去！还有给小阿哥的东西，都给备下！不许有犯妇婴忌讳的东西，别弄荷包什么的，用金银就好！”永琪的战斗力很强么，又有儿降生了。“嗻。”吩咐完要办的事情，钟茗才对容嬷嬷道：“容嬷嬷，你说，皇上这回会不会许了那位还珠格格不规矩？”“皇上的心思岂是奴婢能懂的？不过，以奴婢的小心思，既然皇上疼她，保不齐会对她破例。
然而皇上又想让她讨老佛爷的喜欢，这规矩是必的，只是要求，怕是要放松一点儿了。而还珠格格，受了这顿教训，怕是也要老实许多的。只是这位格格的资质，委实差了点儿，想好，怕也不容易。”钟茗一挑眉：“咱们只管看着就好，嬷嬷着人盯紧点儿，医院的脉方、漱芳斋的用、使唤的奴才，她既没了亲一娘一，我这做皇额一娘一的，当然要多关心些。”容嬷嬷会意：“嗻。”钟茗笑了：“既这么着，少不得为她打算打算了，嬷嬷亲自去一趟唐家，取四端表礼、一套金头面、一把手杖。
就说我说的，还珠格格，天真烂漫，皇上宠这个格格，我尚要给她面，嬷嬷是老佛爷身边的老人了，不要同她计较。”容嬷嬷笑得别有深意：“奴婢这就去选东西拿来给一娘一娘一过目。”乾隆果然没有不让小燕不规矩，老佛爷像个紧箍咒，紧紧地扣在他们的头上。乾隆当晚对钟茗道：“小燕这顿打，挨得着实可怜。”钟茗板着脸：“唐嬷嬷这番折腾，更是可怜，几十年的老脸，怕是全没了。”乾隆脸上有些不自在，唐嬷嬷是钟茗提议的，又是钟茗亲自请的，现在小燕这个样，不但让唐嬷嬷下不来台，也是打了老佛爷的脸、给钟茗难看了。
这么想着，看钟茗给他甩脸，倒也没生气：“这事儿是小燕不对，可她就是这个脾气，少不了唐嬷嬷那里，好好安一抚罢。”钟茗依旧不开脸：“还用你提醒？我早吩咐容嬷嬷带着赏赐去唐家了。”乾隆笑得有一点讨好的意思在里面了：“还是皇后想得周到。”钟茗放缓了表情，依然没笑：“唐嬷嬷不是不知礼的人，只是这回面落得狠了，满宫里的公主，没一个这样给她没脸的，”对乾隆正色道，“这倒也罢了，还有另一样，离老佛爷回来，总没多少时间了，以小燕现在这个规矩的样儿，怕是过不了关，这才是最要命的！赶紧想个法罢。
”“你就多费费心罢。”钟茗苦笑道：“六阿哥分府大婚、四格格下嫁、十格格周岁、和婉病重，我倒是想一抽一空看看小燕！”乾隆挠挠光光的头皮：“怎么什么事儿都赶到一块儿了？”“可不是么？都凑到一起来了，原觉着小燕虽然朴实无，却是有灵气的，谁想是个规矩都要长辈跟着收拾烂摊！慈宁宫里两个嬷嬷，一个养伤，另一个还要看家，怕是不好再来教规矩了。令妃上回带着小燕住了许久，也没让小燕有所改观，现在也不必想了，”顿了顿，“七格格、九格格两个那里的嬷嬷咱们要再多用心挑挑了。
”乾隆听到这里心下一动，隐隐觉得皇后这样说，是在暗指令妃不会教女儿，想要反驳，又忽觉得说不出反驳的话来——是驴不推还是磨不转？若是不怪小燕，就是令妃不会教女儿。要是怪小燕……虽然唐嬷嬷已经被弄成个伤员，乾隆到底不愿意指责“亲生”女儿。钟茗却又换了话题：“小燕的规矩，也差了些！便是宫外的人家，也该知道祖母身边的奴才寻常是动不得的！这事儿还不能闹到宫外头去，不然可就要让人看笑话了。和嘉下嫁之后，这宫里成年的公主就只有一个老佛爷身边的晴儿了，她也并不在这东西六宫住。
七格格、八格格、九格格，最小的差不多会走了，正在有样样的时候，皇上又想让小燕早些被大家接受与姐妹好好相处，小燕的规矩要是再不好，个小的也跟着她的样儿，那我可是不依的！”乾隆的第一反应是皇后要求得严苛了，听到最后，不由得连连点头。一个小燕，乾隆觉得新鲜，由着她天真烂漫，要是余下的女儿都变成那个样……传说中的花果山，就是翌日的紫禁城了，乾隆想想就觉得发一毛一。“！一定要！可是朕也答应她了，不要求得严格，朕与她约定了，只要她能把在老佛爷跟前的礼数全了，其余的就随她去。
”钟茗想了想，才开口道：“纯贵妃病着，又有和嘉要下嫁，交给她怕也顾不上，令妃那里已是这个效果，不如，交给舒妃？也好给她个事情做。”乾隆心里一盘算，叶赫那拉氏也是满洲大姓，舒妃的规矩自是不错的，她自夭折了个阿哥之后，想必也是苦闷，正好，一失其母一失其，能投了缘那是最好，当下便同意了。——————————————————————————————————————————————————————————————————————————————————“额一娘一，用一药了。
”“唔，”纯贵妃就着女儿的手一口一口地吞着苦汁，喝完药，漱过口，“成大姑一娘一啦，要下嫁了，高兴么？”“额一娘一∼”“好啦，跟亲额一娘一还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额一娘一这么说，真让人寒心，额一娘一病着，女儿哪有心情想自己的事儿？”“那你为什么这么高兴呢？”“嘻嘻，额一娘一知道么？那个还珠格格被皇阿玛开导了二十板……”高兴地把当日的情形复述了一遍，那一天，额一娘一可是被气得不轻。纯贵妃面无表情：“这就能让你高兴成这样？我就是闭眼走了，也不放心！”和嘉有些着慌：“额一娘一！女儿不过在额一娘一这里说说罢了，出了这个宫门儿，女儿还要打发人去看一下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姐姐呢！”纯贵妃这才放松着躺下，一手仍拉着女儿的手：“这宫里，最忌讳的就是让别人看出你的心思。
哪怕是嫁到外头去了，也不能喜怒外露。”“女儿谨遵额一娘一教诲。”“十格格快周岁了，你多去坤宁宫走走罢，那个才是正经妹妹呢。”“额一娘一∼”脑袋伏一在母亲的胸口，“女儿只知道您是亲额一娘一。”“她是你嫡母，”纯贵妃轻声道，“年轻的时候，跟她很较过一回劲，上了年纪，反倒觉得她好相处些。我走后，你只管跟着她，准没错儿。”“额一娘一，别说不吉利的话。”轻一抚一着女儿的头发：“这宫里的情形，我得跟你说清楚了，听我说！”严肃的语气，让和嘉不再说话，“令妃这是跟皇后卯上了，也不想想，她好容易有个阿哥还夭折了，拿什么跟皇后斗［1］？皇后有嫡、有祖宗家法撑着呢！巴着五阿哥？哼！当年大贝勒代善的位，是怎么丢的？阿巴亥大妃，不过是送了一碗熊掌！”皇后惦记着之位，人皆知。
令妃巴结着五阿哥，又何尝不是大家都看在眼里？皇后有儿，她惦记的位置，那是天经地义，宗法立嫡，谁又能说个不字？令妃的举动，却让人不屑了。和嘉身一震：“额一娘一只管好好养好身，女儿下嫁，还要给您磕头呢！您说的，女儿都记下了。”“还有那个还珠格格，你也不用跟她怄气，她还能在这宫里张狂多久呢？级必定不如你，嫁得不如你风光，见了你还要行礼，想想将来，还有什么好生气的？额一娘一当时也生气，令妃还在给她打圆场，这些日来多方回护，她是做给皇上看，可我们也不是瞎！可想想以后啊，我这心里又舒坦了，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是。
”“你哥对大位已没有威胁了，”纯贵妃的声音低了下去，在女儿耳边轻声道，“皇后一娘一娘一自是容得他，若是十二阿哥登位，他是嫡，哪个兄弟都没他名正言顺，永璋自然无恙。若是旁人，永璋是皇上这些儿里最年长的，我又是这个位份，死后能得个皇贵妃的级也是正常，底下的阿哥，谁能越得过永璋的资格？到时候他就危险了……这话，我已对他说过了，现在再告诉你一声儿，你也有个数……”“额一娘一……”“额一娘一累了，要眯一会儿，你去看看十格格。
”“嗻。”——————————————————————————————————————————————————————————————————————————————————绰罗氏轻飘飘地从漱芳斋走了出来，连一旁停着的轿都没看到。“侧福晋……侧福晋……”“嗯？”那种眼光，绰罗氏曾经在永琪的眼中看过，那时，他看的是自己，可现在，他看的是还珠格格！［你们是亲兄妹啊！］绰罗氏在心底呐喊！［你还记不记得跟我说过什么？你说皇后一娘一娘一对你千般防范只因为那把椅［2］，你既知道有人在盯着你，自省尚且来不及，为什么还要干这种授人以一柄一的事情？为什么？我知道你会有嫡福晋，还会有更多的侧福晋，也许有一天，你登上大位，这东西六宫里将来会住满你的妃嫔，这些我都能接受，可是，为什么要是她？换个人，哪怕那个人再颠倒四、再不着四六、再不懂规矩，都随你！你怎么就看上自己的亲妹妹了？你是嫌自己没把一柄一让人抓，所以特地制造一个么？这是宫里啊，哪个不是人一精一？哪个一娘一娘一不知男一女之事，你觉得她们看不透你那点小心思么？］［要是被人抓到这事的把一柄一，整个景一陽一宫，会是什么一副情景，你知道吗？每回到坤宁宫请安，为了你，我有多小心翼翼？可你呢？你现在的举动，一被发现，目前的一切都会被毁了！我巴巴的来探望你的“好妹妹”，就是为了来看这个么？］“侧福晋，该回了，您刚大安，见不得风。
”“回景一陽一宫。”——————————————————————————————————————————————————————————————————————————————————“把还珠格格交给奴才？”舒妃的心情很复杂，可对着乾隆还不能表现出来。“是啊，皇后事多、纯贵妃要嫁女儿、令妃已有两个女儿了，这宫里，就你的位份正相宜。”舒妃心里有些不痛快了，皇后、纯贵妃也就罢了，资历不如人，她也认了。令妃，她不接收的野丫头倒扔到我这儿来了！不过，这个还珠格格得皇上喜欢啊，这人接了过来，是不是皇上也会来得勤一些了？舒妃心里打起了小九九。
“奴才遵旨。”苦难的日正式开始了。在小燕看来，再慈和无过于令妃一娘一娘一了。舒妃就算再想由着她，乾隆的任务还摆在那里，功课还是不让小燕少做，她哄人的本事又不如令妃——比得过令妃就不会让令妃如此得宠了——小燕对舒妃的印象坏了下来。舒妃对着这个浑不悋的格格，也算是大开眼界了——哪里是个格格，简直是个泼皮！按说小燕了被打了一顿应该收敛了，可乾隆变相向她服了软，还透出为她着想的信息，到底让她有恃无恐了。一个提出让她规矩的皇后，她不喜欢，尚且要顶撞一二，何况是个舒妃？长得不如令妃好看，不如令妃得皇帝喜欢，地位不如皇后高，怕她做什么？兼之乾隆许小燕只要应付好老佛爷就好，她对舒妃就不那么客气，规矩也得马马虎虎。
天下来，舒妃先受不了了，乾隆来看的时候，小燕逗乾隆笑，还用带着一丝委屈的语气说规矩辛苦，舒妃就要被乾隆“勉励”一下，真是如坐针毡。晚上吧，小燕一挽乾隆：“皇阿玛，规矩好辛苦，咱们去令妃一娘一娘一那里松快一下好不好？”舒妃噗通一声跪在坤宁宫宝座前：“皇后一娘一娘一，奴才实在是拿那个还珠格格没办法了！奴才不过为着她好，要求得严了点儿，她走的时候，就故意一歪身，正把今秋开得最好的一盆‘蟹爪’给压了个稀烂！再这么下去，奴才宫里，怕是要被她给拆了。
”钟茗只能道：“不过一盆菊花，让底下再给你进两盆成不成？你算是帮帮我了！”俯下一身，“她不是在皇上面前乖的么？你且忍两天，让她把磕头、坐下和走会了，说话、吃饭什么的，不会说、不会吃，难道还不会闭嘴么？能过了老佛爷跟前第一面，自有皇上为她收尾。放心，你只要教会她头几样，就是你的功劳。后面的，我跟皇上说去。”“谢一娘一娘一开恩，奴才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舒妃当然知道还珠格格其实是令妃接手的，这个格格对皇后一娘一娘一不买账。 以皇后与令妃的关系来看，皇后怕是想看还珠格格笑话的。
钟茗心里明白：“听说昨天还珠格格规矩得‘好’，皇上许她出宫去福伦家了，你留下用饭罢！皇上一会儿要过来。”舒妃这才谢恩爬了起来。钟茗在午膳的时候果然对乾隆说了意见：“小燕那个样，一逼一她得多了，怕是又要有不妥，既然只为讨老佛爷喜欢，咱们就只要弄好面里的事儿就成了。静静的坐那儿不说话，也是使得的。说话这档事儿，让小燕几个月里补上十几年的功课，怕是不成的。”乾隆也知道，让小燕真的会了诸多规矩，比九天揽月也容易不了多少，认真想了想，终于对小燕投降了：“就这样罢！”看了一眼舒妃，觉得她最近着实不易，“你也辛苦了！”又赏了舒妃不少东西，让舒妃觉得得了点安慰。
乾隆看钟茗也赏了舒妃花卉一类，很高兴皇后越来越有风范；钟茗感叹小燕居然没变聪明还是拖令妃等人后腿，也高兴；舒妃得了赏，又觉得快要摆脱这个还珠格格，也是高兴，一顿饭吃得是舒畅。自此，除了格格、阿哥远离小燕，后宫妃嫔知道了舒妃的遭遇，肚里暗转了一圈儿，也暗下决心对这个格格敬而远之。哪怕她再得皇上的喜欢，也不要沾上她了，不是人人都有令妃的本事能让还珠格格觉得是好人的！忻嫔尤其避着小燕，生怕自己的女儿被带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