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续木兰行 ...
在宫城里住得久了,便觉得草原格外的广阔,身为帝王,到了木兰之后生活也不会不便,乾隆这回像是住上了瘾,一直在木兰呆着,怎么也不想挪窝,随驾诸人也乐得跟着皇帝放松心情。日日只是行猎、开宴、出游,乾隆玩乐的同时也没忘了处理政事,只是这些事情却不是后宫能够了解的了。后宫自有后宫的玩法,抹两把骨牌,凑在一起说说衣服首饰养颜之道,因为到了木兰,也会四处走走,钟茗乐得换下花盆底轻松散步,老佛爷也心情舒一爽,已经开始筹划晴儿的嫁妆了。
这日,老佛爷高兴,见乾隆领着众臣出去行游,她也要带着女眷出去取乐。虽已至秋,草木泛黄,然天宽地阔十分舒畅。老佛爷笑道:“你们谁有会骑马、想试试身手的,也换了衣裳,咱们也乐一乐。”
钟茗也道:“这不是在宫里,不走了大褶子,松快一下也是无妨的。”
皇太后与皇后有意看大家骑马取乐,底下的人当然要奉承。晴儿只是略通骑术而已,虽然说是不忘祖上遗风,但是宫中格格,能骑马射箭的还是在少数,晴儿这样能在马上小跑的,已经算是合格的了。而紫薇的马术,是在到了木兰之后初学,更是个新手,两人只是凑个趣。
此次伴驾的妃嫔只有两个,一是豫嫔,一是和贵人。带上豫嫔,当然有展示满蒙结好的意思,而带上和贵人,大概是因为回疆尚有余波,和贵人之兄图尔都请命回驰为大军先导的缘故了。和贵人这些日子以来的表现实是可圈可点,规行矩步、不骄不躁、无怨无尤,很有些宠辱不惊的样子。这让心里对回疆女子有芥蒂的老佛爷对她的印象有了不小的改变,行止间就不再有意无意地当和贵人是隐形人,偶尔也会垂问两句,和贵人的应对礼节也很周到,老佛爷慢慢地感到满意了。
豫嫔是蒙古人,略通骑射,不想和贵人一回疆女子,也能弯弓射箭、策马奔驰。跑了一回回来,和贵人还稍有收获,老佛爷一高兴,便赏了一支喜鹊登梅簪,让豫嫔有了一点儿嫉妒。
当日晚间,乾隆行猎回来,兴致很高。据说,皇帝父子四人今天的收获仍然很丰富,钟茗有点儿担心,这样的吹捧,很容易让小孩子昏头,可是揭露了事实,又怕对永璂的打击太大,心中左右为难。乾隆不以为意,在他看来,这样没什么不正常,他小时跟着康熙、雍正,也是这么混过来的。
酒足饭饱,心情大好,乾隆翻了和贵人的牌子。钟茗盖上了印,心道,香妃的事儿,到现在算是掩过去一大半儿了。从今而后,只要和贵人继续保持,再不会被翻起这份旧帐了——香妃薨逝,据说,皇帝怜其背井离乡,特许灵柩返疆。钟茗倒觉得,这是乾隆不愿意让一个爬墙的妃子死了还埋在自己身边儿到地底下继续恶心他,香妃的宝册也被销了。按制,后、妃子当入葬陵园,要以册封过的宝册随葬的,现在香妃灵柩返疆而非葬入陵园,宝册什么的,被乾隆扣下来,大概也不会有人敢追究了。
次日,乾隆不见有不高兴的样子,和贵人至此算是正式融入了后宫里。而后宫里因为香妃带来的一陰一影,慢慢淡去,乾隆极力抹去这个人存在过的痕迹,其他人乐见其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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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最近似乎对和贵人很满意,但是也没有达到痴迷的程度。老佛爷对于这一点没有表示出不满,和贵人通情达理,识时务、懂变通,又没有把乾隆迷得不认亲一娘一,老佛爷也想让乾隆过得舒服一点儿。乾隆的宠妃,香妃死了、令妃黜了,乾隆未免孤单。当一娘一的总是要为儿子着想的,为此老佛爷还与钟茗聊过天。
钟茗觉得有点儿好笑,她又不是一爱一乾隆一爱一得死去活来。只要和贵人不碍着她、不给她下绊子告黑状,钟茗乐得当个贤惠大度的皇后。与老佛爷的心情一样,钟茗现在更关心儿子。
出了皇宫,三个皇子很有一点野马脱缰的架式。虽然也有师傅随行,到底不比宫中规矩森严。可以起身迟一点、可以功课松一点,有时候跟着皇帝去打猎,课都不用上了。起初钟茗觉得这样也不坏,就当是放暑假了,清室对于皇子的不人道的教育制度让人垢病。然后,钟茗发现她错了,清室最不正确的不是对皇子,而是对师傅。
在京的时候,钟茗偶尔也去过一两次毓庆宫,是在永璂偶尔出现的功课做不太好的情况下过去让师傅严格要求永璂的。到底是宫禁森严,皇后也不能没事总往毓庆宫这样的地方跑。到了木兰,钟茗可以带着人,悄悄往临时的教学场地去看一看情况。
这一看不打紧,钟茗觉得问题严重了。
位子也是师傅坐在一边,面对着学生,但是几个人的表情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师傅讲得一板一眼,学生听得瞌睡连天,走神走得一点思想负担都没有。这个场景真让人怀念,钟茗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大学生活,逃课、不把教授当回事儿、上课讲话吃东西……最后,后悔的一定是自己!
尊师重教,应该是起码的要求。俗话说的好,天地君亲师,但是,一旦牵扯到君臣,一旦学生是君老师是臣,有很多事情就卡住了。最扯的是,汉人师傅,在满人看人不甚可靠,满人师傅,在皇家眼里,绝对是“奴才”。私塾里背不出书要打一手心,到了皇家,师傅们不能处罚皇子只能打伴读之类的替罪羊。甚而至于,在皇帝问起的时候要说皇子的好话,代为遮掩,因为皇子如果学得不好,师傅也可能要被追究一个‘失职’之过的。除非皇子自己愿意发奋上进、表现自己,否则,师傅对皇子半点威慑力都没有——还真没有皇帝会因为儿子不读书就要杀要砍的,训斥是难免的,可绝不会伤筋动骨。皇帝当然希望儿子学习好,但是他不可能整天都盯着教育问题,更要命的是,乾隆发现儿子不学好之后,是下令惩罚了,可他罚的是师傅!方式是简单粗一暴的打板子!这让师傅在皇子眼里更没地位了。
你说吧,好好的上课,一旦老师在学生眼里没了地位,被鄙视,被看得可有可无,这学生还能学得好么?
颇类后世某些大学,因为有一个学生对老师的评分制度,学生很不鸟老师,上课不认真听,考试的时候嚷着要画重点,就差没有直接让老师把考卷连同答案一块儿告诉大家了,一旦不如意,就觉得这老师不好,期末打分时就手痒地想给老师写差评。老师被学生拿捏住了,能教出什么好结果来?一看成绩,都是高分,一到实践就抓瞎,出了校门儿,能一展所长才是怪事——因为根本无长可展!真正能学到几分本事,只能看学生自己愿不愿意上进了。
再联想到永瑆永璂被乾隆抓包之后的情形,钟茗不禁着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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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瑆和永璂两个站在坤宁宫宝座前,都哭丧着脸。
“都说吧,这是怎么了?不是跟你们说好的么?功课好好做、书好好念,这些弄完了随你们玩!你们倒好!上课欺负起师傅来了!”
永璂偷偷抬头看了一下钟茗的脸色,小声道:“十一哥和儿子的功课都做好了啊……”
永瑆马上接口:“每天师傅们都不说什么的,皇阿玛以前一抽一查功课,儿子和十二弟都得夸奖的,哪知道今天这么……”
“还敢顶嘴!不用早起,我允了,不抄那么多的书,我也允了,你们就算功课再好,也不能不听师傅讲课啊!”一指永璂,“你个小混蛋!怀表咔哒咔哒的响,你道师傅们是聋了么?不过是因为你是皇子,他们不能罚你罢了,”再指永瑆,“还有你,上课玩钥匙?让你皇阿玛发觉了吧?”
永瑆泪眼汪汪:“皇额一娘一,儿子再也不敢了,您让皇阿玛饶了儿子这一回吧~儿子的家底儿,全让皇阿玛给搬走了,呜呜……”
看着九岁的永瑆如此哭法,钟茗哭笑不得:“还没说你呢!你一个皇子阿哥,用得着这么刻薄么?赏你的东西,一丝不动全封了起来!你有什么舍不得用的?”
永瑆扭一捏不语,他就是喜欢存钱存东西,还不舍得花。
“别哭丧着脸了,这事儿啊,你得求你皇阿玛,他现在心情不好,这些日子你用心读书、好好听话,让你皇阿玛喜欢了,再求他才有用。”
永瑆嘟着嘴点了点头。永璂见钟茗的目光移到了他身上,连忙辩解:“功课我都会的了,师傅们讲的,确实有问题啊——”接着开始絮叨起自己的见解来。钟茗不觉得永璂有他自己的想法不好,问题是:“师傅上边儿讲,你在下边儿玩,这是不尊重师傅!有什么觉得不对的地方,可以跟师傅说,也可以问你们皇阿玛,万一师傅这一句说得不对,下一句对了呢?你不是听漏了?”
永璂点头应了,可看样子还是觉得自己没错。钟茗头疼了。当她发现永璂对金钱完全没概念之后,她的头更疼了。永璂还没到为钱发愁的年纪,上头又有亲一娘一疼着,万事都有内务府准备好了,也用不到自己愁钱。这么看来,如果过冬松鼠一般的永瑆,实在是个异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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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程度上,自己的做法,也助长了永璂对于师傅的不甚重视。只要功课过得去,不用早起、不用抄书,凡事有皇额一娘一护着……师傅根本不能拿他怎么样嘛!
钟茗捏紧帕子,决定跟乾隆好好谈一谈。